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殯葬業的柔性力量(下)

  • Writer: ya hsuan chung
    ya hsuan chung
  • May 9
  • 7 min read

圖文/鍾亞璇 影片、編輯/劉潔萱



南台灣的龍巖大璽高雄服務處,目前在業務總監陳秋娟(三人圖中)的帶領之下,所有的同仁皆為女性。有趣的是,加入團隊的女性來自四面八方,其中我們訪談到由餐飲服務業轉換跑道的江禹云協理(三人圖右),以及曾是腎透析護理師的陳子昱副處長(三人圖左),也參訪了近年啟用的現代殯儀館「光之門」。

江禹云協理 談及從餐飲到殯葬的轉變,八年級的江禹云眼神堅定表露著「真的想清楚才來的 !」如此堅定的原因,要從大學開始講起,江禹云總是關注,比如空難、獨居老人往生、車禍⋯⋯等新聞,高大成法醫則是她的偶像。


看完那些新聞後,她會對自己說:「每一個人都想要圓滿,我想要將圓滿呈現在家屬面前。」,這也埋下了有天想成為大體修復師的夢想種子。因為一位學姊的領路,先接觸了生前契約的工作,開始練習如何規劃好身後事,同時為了讓自己更快適應「大體的氣味」,她經常騎車跟在垃圾車後面,模擬身處異味的情境。雖然父母經常反對,但這份工作不僅改善了家計,同時也是人生的導師,「入行後最大的改變就是我現在常跟我爸媽說愛你喔。」


入行五年,父母已不再反對。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成熟,她說 : 「身後事有很多SOP照著做就可以了,但身前沒有。」在契約面前看見人生百態,業務經常要協調家屬之間對身後事的意見分歧、複雜的情緒,在經驗越來越豐富後,面對強勢家屬時,也不再被「看無」,這些都是江禹云在殯葬工作路上所歷練的資糧支持著她繼續走下去。

(每次參加完法會,難以平復心情,江禹云協理會找感動溫馨的電影,大哭一場)

陳子昱副處長

從事殯葬已有十年的陳子昱副處長談起轉行前的職業,她說:「腎透析護理師在當時可以說是肥缺呢。」在穩定的護理工作十七年中,沒想過人生會轉換跑道,甚至是踏入殯葬業。憶起生完雙胞胎後的日子,在輪班與照顧家庭之間,身體經常出狀況,一場大病險些失明後,陳子昱留職停薪,再回到熟悉的職場已是力不從心,身體的疲憊與停不下來的個性,在心中形成了拉拔。


先生安撫了她內心的焦慮並提議嘗試殯葬業務,就這樣成了人生中的第二份工作。不論是哪一個職場賽道,都離不開她的工作價值觀——助人,學習到的種種讓她意識到早點討論身後事是好的,「前五分鐘病人還在吃飯,後五分鐘就走了。」談及在醫院的回憶覺得「人生如戲」,這些提醒著她以後不要成為孩子的負擔也不讓孩子手足無措地面對。 入行十年越做越有心得,陳子昱相信服務往生者的同時,活著的人有更多情緒要照顧,因此積極參與諮商相關的培訓,在治喪期間留意家屬的情緒變化,引導家屬 「這樣他們會多分享一些與往生家屬的回憶,讓情緒有機會釋放。她還曾遇過甚至有遇過先生意外過世後,太太發現驚天秘密,久久不能自己,我就會找一些專業醫護的管道或建議協助她,幫助她走出來。」因為多了諮商技能,讓陳子昱深刻體會女孩有種特有的「暖度」,在處理人與事之間較容易平衡又不會過於商業,畢竟這是個既要談事談人也要談心的工作。

(談及兩年後收到這位太太的感謝訊息「我現在已經不用去諮商了,謝謝你,幫我 !」,驚喜之餘感動不已,陳子昱副處長感動落淚) 傳統喪禮中五顏六色的布置以及簡陋或混亂的環境,是龍巖想要翻轉的,因為那樣的空間被許多襯托”殯葬儀式”的外物、裝飾品填滿,卻少有留白的空間給情緒。於高雄新成立的光之門殯儀館由日本建築師安藤忠雄所設計,以「光」與「門」的概念延伸設計,並保有大量留白與角落,將傳統靈堂與告別式模樣化繁為簡,為的是讓家屬有「哭泣的空間」,不需受到太多外界因素的打擾而感到分心、壓抑情緒。


(光之門一側,大面積透光、現代的告別式會場,以投影將親屬的思念更具象地展現且現場不會有過多的花籃、布幔、輓聯或雜物,牆後的空間亦有寬敞整潔的空間提供瞻仰)

(陳秋娟總監分享,光之門內亦有禮體室,以拉門的空間讓家屬可以休息又可以參與淨身,這是與傳統開放式禮體不同的地方)



(光之門以白色為主調,每個靈堂皆是獨立空間,有別於傳統五顏六色與半開放式。內部,以現代飯店的風格設計且可依據信仰變換佈置,內帶有輕食茶水區、掛衣區,讓前來弔念的親屬更可以更舒適地在這個空間)

(光之門旁亦有不少殯葬業者,在地方上,這些鐵皮屋式的靈堂多數不合法,但處於無法可管的灰色地帶[9]。 而鐵皮屋形式的靈堂類似半開放式,喪家之間一牆之隔,其私密性與光之門的獨立靈堂形成對比)


劉君玲 曾經躍上國內外諸多媒體,台灣殯葬民俗知名人物的劉君玲,12歲時開始練習孝女白琴、跳牽亡魂陣,至今已在業界打滾近三十年,目前已是人力公關公司的老闆,業務範圍婚喪喜慶,全台累計每月百場起跳。近年來致力創業,多數時間都是女老闆的形象,「我已經很久沒唱(孝女白琴)了 !」,轉變的背後是因為看懂了殯葬民俗早已是夕陽產業,「它(孝女白琴)有一天就是會消失,比牽亡魂陣還快消失,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」,這樣的預期促使她想要轉型,因此,開始涉略殯葬之外的場合。


(創業君玲人力公關服務團隊,以百名女性員工”妹妹們”與華麗的制服為殯葬儀式增添一種莊嚴華麗之外,也與傳統多數為男性主導的畫面有所不同/照片由劉君玲提供) 油麻籽 特別的是,目前人力公關公司全都是女性,「其實我一開始也有培養男生,帶男生有男生的好處,但是最後都帶著我的妹妹談戀愛跑了,去外面複製我們的模式,帶走客人。」談起創業初期的跌跌撞撞,讓她感到人心難測,更以「背叛」來形容。因此在經營上更注重員工的個性特質,例 : 有些妹妹不愛笑只想要安安靜靜地工作,或者是想要得到更多尊重,這類就會接比較多殯葬類型的工作,「家屬含淚跟你道謝,跟在廟會客人接過酒水說謝謝,那是不一樣的。」帶著這些願意接案的女員工全台跑,讓她看見「女生其實很萬能」。創業至今,身兼數職依然靠著一支手機在管理員工跟接案,像個往前衝的大姊,而創業所發生的這一切,劉君玲用「油麻籽」來形容自己不管飄到哪,都有其生存之道。 三小時說再見

面對身分上的轉變,劉君玲沒有太多包袱,反而是面對殯葬業的「速食化」讓她更確定自己跨足多個領域是對的決定。都市裡的喪禮更像是一種急需完成的任務。以新北市殯儀館為例[10] ,一個禮廳租一次限三小時且不得續租,算上後續火化流程,實際的儀式得壓縮在兩小時內結束。人生畢業旅行的最後一面,卻有著極簡速食趨勢,劉君玲 : 「人們有時候會說心誠則靈,都是做給活人看得,所以安排的時候就這個省略,那個省略的,其實就是不想花錢花時間,但是畢業典禮為什麼不能精心安排,好好走呢 ? 現在假日都是大日子,已經不再看農民曆了,因為平日還要請假,親友也不易來奔喪。」


(受訪已是晚間八點多,長工時的劉君玲的電話仍相當熱絡,其中還有同行來殺價的)


((左)五花八門的配飾是劉君玲不斷收集來的,常常自己練習搭配、(右)架上的黑西裝,是整個衣帽間中喪禮的制服,其餘的皆是喜慶場合,也顯現出目前工作的比例已不再是殯葬為主)



本次主題看見不論是幕前還是幕後的工作,女性都重新定義了產業的面貌,談及女性是否有劣勢,幾位受訪者皆提及「女孩要好好保護自己」。其產業特殊性以及封閉的工作場域,不少工作者們有著複雜感情關係,比如 : 學長以教導禮俗流程為由,利用工作中的密閉空間對學妹性騷擾或性侵,而初入行的學妹們則是擔心職涯或者未能及時蒐證而難以求助,因此女性在產業中若需要待值班室輪班接案,往往需要一些自保的方式,如同李慧仁睡車上。


在訪談中大家皆強調「這僅是一份工作,想把它做好」,這樣的職場初心讓他們更理性看待死亡,談及工作中是否會害怕,大家不約而同地說 : 「怕人,人比鬼可怕 !」, 李安琪 : 「現在真哭的不多,但假哭的倒是不少。」近年在往生者面前,荒誕的家庭劇已多過於悲傷緬懷,活著的人有著五花八門甚至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劇本,卻沒有SOP可以應對,這也是殯葬工作中最難的一部份,既是場人生畢旅也是齣人間劇場。


時代的更迭,作為剛需的殯葬產業,如今也能成為女性職涯的新選擇,不再將月經(傳統不潔的象徵)作為入行的分水嶺,無疑是拓寬女性在職場上追求自我實現的道路,同時反應出,過往限定男性的工作,其實並非永遠絕對,這些女性殯葬工作者以自身專業與敬畏的心,重新定義這個世代在該產業裡的新標籤—柔性的力量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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